夜晚, 柯少嗔和院長奶奶並肩站在廚房, 為孩子們準備晚餐。

老人一邊低頭折著菜, 一邊道：“他……就是你在電話裏說的那個人嗎？”

柯少嗔手中動作一頓：“……”

電話？什麽電話？另一人格又做什麽了？

“……”

略微思考一秒，柯少嗔明白過來, 大致猜到了對方大概會在電話裏，和老人說些什麽有關尹司錦的話。

也是。

如果另一人格和尹司錦之間真的確定了什麽關系，他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老人，和她說, 自己已經找到了決定要共度一生的人了, 希望得到老人的祝福。

如果是柯少嗔的話，絕對也會這麽做的。

他說：“嗯, 是。”

“我其實挺恨他們的。”柯少嗔道：“所以一直到現在，我都不敢去查我的父母是誰，深怕到時候查出一個讓我無法接受的結果，一怒之下做出什麽事情來。又怕自己到時候一個心軟，原諒了他們，然後因為渴望親情，去跟他們生活在一起，那種事情實在是太可怕了。”

“或許他們也在找你，只是沒找到。”尹司錦道。

“我被他們親手丟在這裏，曙光福利院二十年來沒有變過一次地址，我更沒有讓院長奶奶不要和人說我的事情，如果有心想找，難道還會找不到嗎？”柯少嗔搖頭說道：“我寧願他們已經死了，這樣起碼心裏還好受一些。”

尹司錦安慰道：“但現在你有我，有公司裏的大家，還有寶寶。”

“所以我才會收養的那孩子。”柯少嗔說：“他的血統固然是一個原因，但另外還有一個理由。福利院裏的生活的確很好，大家和睦相處，宛如一家人。可也正是因為在這裏生活過，我才比誰都要清楚，白天就算大家過得再怎麽開心，夜晚回到房間，依舊是免不了感到寂寞。忍不住就會多想，想為什麽自己沒有爸爸媽媽。心就這樣被自己的想法劃上一道又一道的傷痕，遺憾到就算大家都在，也彌補治愈不了那些心中的傷口——我不想那孩子也遭遇到這種事。”

在警局聽到那嬰兒不久後要被送到福利院裏的時候，柯少嗔的心臟不知為何開始不規律地跳動起來。恍惚間，他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，待在繈褓裏，無能為力只能被人強制決定未來命運。心裏不知怎麽忽然開始憐憫起了那個孩子，產生了一種“如果拯救了他，或許也能拯救當年的自己”的錯覺，將對自己的心疼轉移到了孩子身上，希望能對這個孩子好一點，更好一點，讓他好好體驗一番家庭、父母的溫暖，讓他不要有任何遺憾。

情緒滋生的毫無緣由，但它就是不知不覺的出現了，而且怎麽都按不回去，好像著了魔一般。

但這種事他是不會說給尹司錦聽的，講完這些，柯少嗔最大的心結也被徹底打開，心情完全放松下來，不得不承認心裏好受了很多。

他看向尹司錦，笑著說道：“想說的話都說完了，看望好了哥哥，咱們就回去吧！我剛才還和院長奶奶說好，要過去幫她疊被子呢。”

尹司錦看著柯少嗔眼中晦暗散去，雙眸明亮毫無陰霾，不由得挽起嘴角，輕聲笑道：“我也來幫忙。”

……

…

在福利院呆了兩天，柯少嗔與院長奶奶辦理好了領養手續後，便準備和院裏的大家告別了。

公司雖然放假，但外面依舊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處理，而且就這麽讓一群不惹事就不舒服的二貨妖怪待在那裏沒人看管，柯少嗔總是提心吊膽，覺得會出什麽事。

怕他們過馬路不小心把車撞了，怕他們喝口水不小心把水池喝幹，怕他們打掃衛生直接把屋子拆了，怕他們出門逛個街都能被抓進大牢。

總之就是各種的坐立難安。

老人知道柯少嗔要離開後，雖然不舍卻也沒有多說什麽，只是把柯少嗔當初上大學前遺留在院裏的東西稍稍整理了一下，裝在箱子裏還給了柯少嗔。

柯少嗔看了看裏頭的相冊、日記，道謝後接了過來。

尹司錦用妖術收斂了二人身上的氣息，抱著小寶寶坐在副駕駛上，忽然笑著提了一句：“小時候的你好可愛。”

柯少嗔：“……”

尹司錦：“僅僅只過了十幾年，真不敢相信人類的變化竟然會那麽大。”

柯少嗔：“人類當然——”

話說一半，柯少嗔因為這個話題忽然聯想到了什麽，臉色微微一變，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尹司錦那不知道從多少年前就已經是如此的面龐，嘴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線，後面的話忽然說不下去了。

“走吧，回去了，再不回去，公司大樓說不定都要被那群蠢貨們給拆了。”

汽車疾馳而去，不一會兒便離開了福利院門前的小徑，轉了個彎，徹底消失了蹤影。

一小時後，同樣的地點，一位滿臉興奮笑容的青年，騎著自行車溜達到了福利院門口。下車後熟門熟路地跑到了院子裏，對裏面坐在藤椅上看報、頭發花白的老奶奶說道：“院長奶奶！聽說少嗔回來了？在哪裏？真是的回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，臭小子簡直太薄情了！”

老人擡了擡鼻梁上的老花鏡，擡頭向青年身上看去，然後認了出來：“是小鈞啊！少嗔他剛走——你上大學回來了？”

“這不是國慶放假嗎，回來看看媽媽。”夏鈞聽說柯少嗔已經走了，臉上難掩失望神色，旋即又問道：“對了奶奶，聽說少嗔在首都定居了，對吧？他有說過他住在什麽地方嗎？”

老人仔細回憶了一下，道：“記得有說過什麽世和……”

“shi、he嗎？好嘞。”夏鈞激動握拳，忍不住笑道：“哈哈，那麽多年不見，也不知道他過得怎麽樣！和以前有沒有什麽變化！”

老人慈祥笑道：“小鈞倒是和以前一樣，一點都沒變。”

還是那麽喜歡追在柯少嗔的背後，到處跟著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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